儿子和安徽女友谈了三年,我满心欢喜去提亲。
未来儿媳却当众给了我一个下马威,嫌我带的礼物土。
她指着我的鼻子骂:“穷酸样,还想当我婆婆?”
我儿子尴尬地赔笑,劝我忍忍。
我反手一巴掌甩在她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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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掌声清脆,响彻在林家装修得有些过分艳俗的客厅里。
空气凝固了,每一粒尘埃都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暴力惊得静止。
林薇薇捂着迅速红肿起来的半边脸,那双精心描画过的杏眼里,先是错愕,随即被滔天的怨毒和尖叫取代。
“啊——你敢打我!你个老不死的乡下疯婆子!”
她的尖叫像一把生锈的锯子,刺啦啦地割着我的耳膜。
她父母,那对从我进门起就用审视和挑剔的目光将我从头到脚凌迟了一遍的中年男女,瞬间从沙发上弹射起来。
林父,一个头发梳得油亮,却掩不住满面精明算计的男人,指着我的鼻子,气得手指都在发抖。
“反了你了!跑到我们家来撒野!谁给你的胆子?你算个什么东西!”
林母则扑到女儿身边,一边心疼地摸着她的脸,一边用最恶毒的语言向我扫射。
“没教养的乡野村妇!难怪养出这种没出息的儿子!报警,老林,现在就报警!把这个疯婆子抓起来!”
我站在原地,手心还残留着皮肤接触的灼热感。
我没有看他们,我的目光,死死地钉在我儿子陈阳的身上。
那个我含辛茹苦,一手拉扯大的儿子。
他吓傻了。
一张还算俊朗的脸上,血色褪尽,只剩下仓皇和无措。
他的第一反应,不是走到我身前,用他的身躯为我挡住这满屋的污言秽语。
不是质问他的女友,为何要如此羞辱他的母亲。
他踉跄着,几乎是扑了过去,一把抱住了正在尖叫的林薇薇。
“薇薇,薇薇你别生气,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妈她……她就是个粗人,她不是故意的!你别跟她一般见识!”
他卑微地道歉,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可做错事的,是我吗?
我只是在陪他来提亲时,从后备箱里拿出了我精心准备的礼物。
两瓶特供的茅台,一条上好的苏烟,一套托人从景德镇名家手里定制的茶具,还有一些包装精致的本地特产。
每一样,都费了我的心思。
可林薇薇只是扫了一眼,嘴角就撇出一个轻蔑的弧度。
“阿姨,你这……也太土了吧?现在谁还送这个啊?我们家阳阳没跟您说吗?我们这边不兴这个。”
她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根针,精准地扎进了我为儿子撑起的那点体面里。
陈阳在一旁尴尬地搓着手,对我使眼色。
“妈,薇薇她说话直,你别介意。”
我压下心头的不快,笑了笑。
“第一次上门,不知道你们的规矩,是我考虑不周。”
可林薇薇不依不饶,她拿起那套茶具,像捏着什么脏东西一样,指着我的鼻子。
“穷酸样,还想当我婆婆?你看看你穿的这身,加起来有五百块吗?我一个包都比你全身家当贵!陈阳,你怎么跟你妈说的?她这样让我以后怎么带出去见人?”
就是这句话,让我扬起了手。
我姜岚半生风雨,什么场面没见过,什么难听的话没听过。
可我不能容忍,任何人,用这种方式,践踏我和我儿子的尊严。
我以为,我的儿子,至少会懂得维护这份尊严。
可我错了。
林父见陈阳这副没骨头的样子,气焰更盛,他指着大门的方向,对我咆哮。
“滚!带着你的东西,马上给我滚出去!这门亲事,从今天起,彻底黄了!除非……”
他顿了顿,阴冷的目光落在我身上。
“除非你,现在,跪下给我女儿道歉!”
客厅里死一般的寂静。
我冷冷地看着我的儿子,等着他表态。
我不需要他为我出头,我只需要他一句话,一个态度。
“爸,我们走。”
只要他说出这句话,今天所有的屈辱,我都可以咽下。
可陈阳,他慢慢地回过头,看向我。
他的眼神,不再是仓皇,而是一种让我心碎的哀求和为难。
“妈……你就服个软吧,算我求你了……我真的很爱薇薇,我们都谈了三年了……”
我的心,一寸,一寸,变冷,变硬。
最后冻成一块沉入深海的顽石。
林薇薇在旁边哭哭啼啼地加码,上演着八点档的戏码。
“陈阳!今天,我和你妈,你只能选一个!你选她,我们立刻分手!”
我看着我的儿子,那个我曾经以为可以为我遮风挡雨的男人,在爱情和亲情之间,剧烈地挣扎。
他的额头冒出细密的汗珠,嘴唇翕动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然后,万万没想到的一幕发生了。
“扑通”一声。
沉闷,又决绝。
陈阳的双膝一软,当着林家所有人的面,直挺挺地,给我跪下了。
他仰着头,泪水和鼻涕糊了一脸,像个被全世界抛弃的孩子。
他哭着,哀求着,用一把刀,捅进了我这个做母亲的心脏。
“妈!我求你了!我求你了行不行!别毁了我的姻缘,别毁了我这辈子的幸福!你就给薇薇,给叔叔阿姨道个歉吧!就当是为了我!妈!”
我的世界,在那一刻,轰然崩塌。
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我听不见林家人的嗤笑,看不见他们脸上得意的神情。
我的眼里,只剩下我跪在地上的儿子。
我一手养大,曾以为是我的骄傲,我的依靠的儿子。
为了一个刚刚羞辱了他母亲的女人,跪下,求我。
求我去向那家人低头,去承认我的“错误”。
用他自以为是的孝顺,将我的尊严,踩在脚下,碾得粉碎。
哈。
哈哈哈哈。
我笑了。
笑着笑着,眼泪就控制不住地涌了出来。
真好。
养得真好啊,姜岚。
我走上前,亲手将他从冰冷的瓷砖上扶起来。
我的动作很轻,很稳。
我替他擦去脸上的泪水,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好,如你所愿。”
我的平静,让林家人脸上的得意之色,愈发浓郁。
在他们看来,这是一个母亲在儿子的“孝心”绑架下的最终妥协。
一个穷酸的单亲母亲,除了妥协,她还有什么选择?
林父清了清嗓子,重新在沙发上坐下,摆出一副胜利者的姿态。
林薇薇也止住了哭泣,依偎在她母亲怀里,用挑衅的眼神看着我,仿佛在说:看,你儿子还是向着我的。
陈阳扶着我的胳膊,脸上露出劫后余生的庆幸,他低声劝我。
“妈,快,快给叔叔阿姨道个歉,这事就过去了。”
我没有理他。
我甚至没有看他一眼。
我转向那个自以为掌控了一切的林父,语气平淡得像在问今天的天气。
“叔叔,您觉得,这门亲事,还有谈的必要吗?”
林父以为我终于怕了,彻底服软了,他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笑。
“谈?可以啊。”
他翘起二郎腿,身体后仰,用下巴对着我。
“我女儿不能白白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彩礼,一百八十八万,一分都不能少。这叫万里挑一,图个吉利,懂吗?”
他每说一个字,客厅里的空气就更压抑一分。
陈阳的脸色瞬间煞白。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
他知道我们家的“家底”,一个靠着小生意勉强度日的单亲家庭,别说一百八十八万,就是十八万,都得掏空所有。
我一个眼神递过去,制止了他即将出口的辩解。
林父还在继续他的羞辱。
“另外,婚房。必须在市区买一套不低于一百二十平的全款房,房产证上,只能写我女儿林薇薇一个人的名字。这叫保障,你们这种家庭,我们信不过。”
他刻意加重了“你们这种家庭”几个字,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扎在我心上。
他根本不是在谈婚事,他是在用一个我绝不可能拿出的价格,当着所有人的面,尽情地羞辱我,撕碎我最后的体面。
他料定了我拿不出这笔钱。
他就是要看我窘迫、难堪、最后灰溜溜滚蛋的样子。
陈阳的身体在微微发抖,他不敢看我,也不敢看林家人。
我没有理会林父的叫嚣,我的目光,再一次,落在了我儿子身上。
我一字一句,清晰地问他。
“儿子,你觉得,这个要求,我们应该答应吗?”
这是一个选择题。
我把最后的希望,交到了他的手上。
只要他此刻能挺直腰杆,说一个“不”字。
说一句:“爸,这个要求太过分了,我们走。”
那么之前的一切,我都可以既往不咎。
我还是那个愿意为他倾尽所有的母亲。
可他没有。
在林薇薇那双充满期待和压力的注视下,在林家父母那咄咄逼逼的目光下,他像一个被抽掉了脊梁骨的软体动物,艰难地,懦弱地,点了点头。
一个点头。
将我,将我们这个家,彻底推向了万劫不复的火坑。
我心底最后一点温情,彻底熄灭。
很好。
真的很好。
我点了点头,脸上甚至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我拿出手机,当着所有人的面,拨通了一个号码。
“刘叔,是我。”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恭敬又沉稳的男声:“大小姐,您有什么吩咐?”
“帮我订一张明天最早回程的机票。”
我的声音不大,但在寂静的客厅里,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
林家人脸上的表情瞬间变了。
从得意,变成了赤裸裸的嗤笑。
林母阴阳怪气地开口:“哟,这是谈崩了,准备跑路了?我就说嘛,打肿脸充胖子,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林薇薇挽着她妈的胳膊,娇笑出声,声音里满是轻蔑。
“妈,你跟她废什么话。穷鬼就是穷鬼,装什么大款。还以为真能拿出一百八十八万呢。”
陈阳的脸涨成了猪肝色,他想来拉我的手,被我侧身躲开。
我挂了电话,目光扫过林家一张张幸灾乐祸的脸,最后停在林父身上。
我笑了,笑得云淡风轻。
“一百八十八万,可以。”
“婚房,全款,只写林薇薇的名字,也可以。”
“但我有一个条件。”
我的话,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了一圈涟漪。
林家人脸上的嗤笑僵住了。
陈阳更是震惊地看着我,仿佛不认识我一般。
林父最先反应过来,他抱着胳膊,身体前倾,像在看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丑。
“你?还有资格跟我谈条件?”
他的语气里充满了不屑和讥讽。
我没有理会他的态度,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声音依旧平静。
“我的条件是,婚礼必须在咱们省最顶级的‘云顶天宫’酒店举办,而且要最大的宴会厅。所有的事宜,从策划到执行,全部由我来操办,你们家什么都不用管,只需要到时候盛装出席就可以了。”
“云顶天宫”?
这四个字一出口,林家人彻底愣住了。
那是什么地方?
那是普通人连门槛都摸不到的地方。
一桌酒席,最低消费都是五位数起步。
在那里办一场婚礼,没有七位数根本下不来。
他们以为我疯了。
或者,是破罐子破摔,想在最后关头,用吹牛的方式,为自己挣回一点可怜的面子。
林父盯着我看了半晌,似乎想从我脸上看出一丝心虚和慌乱。
可我没有,我只是平静地回视着他。
最终,是那一百八十八万的诱惑,战胜了他的理智。
管她是不是疯了,先把钱拿到手再说。
他脸上重新堆起虚伪的笑容,大度地一挥手。
“好!没问题!只要钱到位,别说云顶天宫,你想在月亮上办,我们都答应!”
林母和林薇薇也跟着笑起来,那笑声里,充满了对一个即将被榨干所有价值的蠢货的怜悯。
我点点头,目的达到。
我转身就走,没有一丝留恋。
陈阳想跟上来,嘴里喊着“妈”。
我停下脚步,回头,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那一眼,没有愤怒,没有悲伤,只有一片冰冷的虚无。
“你留下吧,好好陪你的未-婚-妻。”
我刻意加重了“未婚妻”三个字。
陈阳的脚步,僵在了原地。
我走出那栋令人作呕的房子,坐进车里,没有立刻离开。
我看着二楼的窗户,窗帘拉开,林父正站在那里,手里拿着电话,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得意。
我猜,他是在向他的朋友炫耀,或者,是想查查我的底。
……
林父确实在打电话。
他打给了他在市税务局工作的一个老同学兼好友。
电话一接通,他就迫不及待地开始炫耀。
“老王啊,跟你说个事,我女儿的婚事定下来了!男方家虽然看着不怎么样,但还挺有诚意的,彩礼一百八十八万,一分不少!”
电话那头传来恭喜的声音。
林父更加得意,话锋一转。
“对了,你帮我查个人,就那男方的妈,叫姜岚,他儿子叫陈阳,在那个什么……哦,一个小的科技公司上班。我就是好奇,想看看她家到底什么底细,别是打了什么歪主意。”
他想确认一下,我不是什么骗子,或者钱的来路有什么问题。
电话那头的老王笑着答应了。
“行,小事一桩,你把名字和公司发给我,我帮你看看。”
林父挂了电话,心情舒畅,仿佛已经看到那一百八十八万现金堆在自己面前。
可不到五分钟,他的手机就疯狂地响了起来。
还是那个老王。
但这一次,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不再是轻松的调侃,而是一种压抑不住的惊惶和颤抖。
“林哥!林哥你……你他妈到底惹了谁啊?!”
林父一愣:“老王,你胡说什么呢?”
“胡说?我他妈还想活命呢!”老王的声音都变了调,“我们局长,我们市局的一把手!刚刚亲自给我打了电话,说是接到了省里的通知!点名要彻查你们家的‘锦华贸易’!查所有的税务问题!说是一查到底,绝不姑息!林哥,你到底得罪哪路神仙了?!”
“锦华贸易”!
这四个字像一道晴天霹雳,劈在林父的头顶。
他的公司,外表光鲜,实际上就是个空壳子,里面有多少见不得光的账目,他自己最清楚!
他大惊失色,手脚冰凉,还没等他从这巨大的恐惧中反应过来,他的手机,又响了。
这一次,来电显示是“宏远集团-张董”。
这是他最大的生意伙伴,是他一直以来点头哈腰,极尽讨好才能攀上的高枝。
他颤抖着手,按下了接听键。
电话那头,传来张董事长前所未有,甚至带着一丝谄媚和恭敬的声音。
“林总啊,冒昧打扰,跟您打听个事儿。您……您是不是认识一位叫姜岚的女士?”
姜岚?
又是姜岚!
林父的大脑一片空白,只能下意识地“嗯”了一声。
张董事长的声音愈发恭敬,甚至带着一丝朝圣般的虔诚。
“那就好,那就好……林总,我们集团的母公司,您知道的,‘岚海资本’……岚海资本的创始人,我们的董事长,也姓姜。她托我,向您,和您的家人,问好。”
岚海资本……
姜董……
姜岚……
林父的脑子里像是有无数个炸雷同时引爆。
那个穿着朴素,被他羞辱为“穷酸”的中年女人……
那个被他逼着拿出一百八十八万彩礼的单亲母亲……
是那个在全省乃至全国都呼风唤雨,跺一跺脚就能让商界地震的神秘财阀,“岚海资本”的创始人?!
“啪嗒”一声。
林父手里的最新款苹果手机,重重地摔在了昂贵的大理石地板上,屏幕碎裂,像他此刻那颗分崩离析的心。
我没有回我为这次提亲特地租住的五星级酒店。
车子在城市里漫无目的地开着。
霓虹灯在我脸上投下斑驳陆离的光影,明灭不定,像我此刻的心情。
最终,车停在了一家不起眼的快捷酒店门口。
我开了间房,站在窗前,看着楼下车水马龙,人间烟火。
往事,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我和我的亡夫陈建海,是大学同学,真正的白手起家。
从摆地摊开始,到开小作坊,再到创立“岚海资本”,我们吃了常人无法想象的苦。
公司走上正轨时,我们的儿子陈阳出生了。
可好景不长,就在陈阳五岁那年,建海因为积劳成疾,突发心梗,死在了我的怀里。
临终前,他拉着我的手,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年幼的儿子。
他说:“阿岚,我们吃了太多苦,我不想儿子也活在这些算计和倾轧里。答应我,给他一个平凡快乐的童年。”
我答应了他。
也是从那时起,商界少了一位杀伐果断的姜董,多了一个叫姜岚的单亲母亲。
我将公司全权托付给我最信任的副手,也是和我们一起打拼过来的兄弟——刘叔。
我退居幕后,带着陈阳,隐居在一个三线小城。
我每年只从公司拿取一笔固定的,足够我们母子过上小康生活的基本分红。
我给他创造了一个最普通不过的成长环境。
我伪装成一个靠着几家小店铺维持生计的普通女人。
我让他以为,他的母亲,就是一个勤俭持家,有些市侩,但深爱着他的普通中年妇女。
我只是想看看。
在没有“岚海资本”继承人这个光环的加持下,我的儿子,会成长为什么样的人。
他会凭借自己的努力,去赢得怎样的未来。
他会因为纯粹的爱,去选择一个怎样的伴侣。
结果,现实给了我最响亮的一记耳光。
他选择了一个只看重光环的女人。
并且为了这个女人,亲手将我二十年来为他筑起的爱与真心,踩在了脚下。
我本想,等他结婚的时候,将“岚海资本”,将我所有的一切,都作为新婚礼物,堂堂正正地交到他的手上。
现在看来,他没资格。
这场婚姻,这场闹剧,是时候由我亲手来结束了。
我掏出手机,拨通了刘叔的号码。
“老刘,是我。”
“大小姐。”刘叔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沉稳。
“动用一切资源,我要知道林家那个‘锦华贸易’的所有底细。包括他们所有的负债情况、违规操作、资金流水,以及林家父母、林薇薇所有的私人资产情况。我要一份精确到小数点后两位的报告。”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随即传来刘叔了然的笑声。
“大小G姐,您吩咐晚了。从您决定去安徽提亲的那一刻起,这份报告,就已经放在我的办公桌上了。”
不愧是跟了我半辈子的老伙计。
“他们公司,就是个空壳子,外强中干。这几年靠着违规担保和高息贷款撑着门面,资金链早就到了断裂的边缘。只要我这边稍微动一动,抽掉两家关联公司的担保,不出三天,银行就会上门封账。”
“不急。”我的声音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先让他们把梦做大一点。欲使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
“明白了,大小姐。”
挂了电话,我看着窗外漆黑的夜空,没有一丝星光。
第二天一早,我的房门被敲响了。
是陈阳。
他红着一双眼睛,眼底布满了血丝,整个人憔悴不堪,像是彻夜未眠。
他一见到我,就急切地问:“妈,你昨天到底做了什么?林薇薇一家……他们的态度全都变了!昨天晚上,林叔叔亲自打电话给我道歉,说他喝多了胡说八道,让我千万别往心里去。今天早上,薇薇她妈一大早就提着补品在酒店大堂等我,对我热情得……让我害怕。”
我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从包里拿出一张银行卡,推到他面前。
“没什么。我把你爸当年留下的那套老房子卖了,凑了点钱。他们大概是看在钱的份上,态度才变了吧。”
那套老房子,是建海留给我唯一的念想,陈阳是知道的。
他看着那张卡,再看看我,脸上的表情从疑惑,到震惊,再到巨大的愧疚和感动。
他信了。
他这个被我保护得太好的儿子,毫不怀疑地,就信了。
他的眼圈又红了,声音里带着浓重的鼻音。
“妈……对不起……我……我不知道你为了我……”
他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我看着他这副样子,心里没有一丝波澜。
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悲哀。
金钱的魔力,在林家人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我履行了我的“承诺”。
第一笔钱,八十八万,作为订婚的“诚意金”,在我说出那句话的第二天,就打到了林父指定的账户上。
当银行到账的短信提示音响起时,我能想象得到,林家人脸上那种欣喜若狂的表情。
他们立刻用这笔钱,去填补了公司一个巨大的窟窿,暂时缓解了燃眉之急。
这让他们更加坚信,自己是攀上了真正的高枝。
于是,第二波“礼物”,紧随其后。
这一次,我让刘叔安排得更具仪式感。
三辆挂着“岚海资本”内部通行证的黑色商务车,停在了林家楼下。
穿着笔挺西装,戴着白手套的专人,捧着精致的礼盒,敲开了林家的门。
送给林薇薇的,是她曾在社交媒体上表示过“做梦都想要”的,爱马仕喜马拉雅铂金包,以及配套的全套饰品。
送给林父的,是百达翡丽的最新款手表,足以买下他那辆充门面的二手奔驰。
送给林母的,是一只种水色俱佳,通体碧绿的顶级翡翠手镯。
每一件礼物,都精准地砸在了他们的虚荣心上。
尤其是当他们看到那些人制服上“岚海资本”的烫金logo时,那种混杂着震惊、狂喜和敬畏的表情,一定很精彩。
林家,彻底被这从天而降的糖衣炮弹砸晕了。
他们开始疯狂地幻想,幻想自己一步登天,成为人上人的豪门亲家。
林薇薇的态度,发生了三百六十度的转变。
她开始在我面前,卖力地扮演一个乖巧、懂事、体贴的完美儿媳。
她加了我的微信,每天早安晚安地问候。
她会发来一些所谓“年轻人喜欢”的餐厅链接,娇滴滴地问我:“妈,您什么时候有空呀,我跟阳阳陪您去尝尝鲜?”
那一声声甜得发腻的“妈”,从她嘴里喊出来,亲热得让我感到一阵生理性的恶心。
我每次都用“忙”、“累了”来敷衍。
而我的儿子陈阳,这个天真的成年巨婴,看到这“其乐融融”的景象,以为所有的矛盾,真的靠着母亲“卖房”换来的钱,解决了。
他对我的感激,达到了顶峰。
他不止一次在我面前感慨:“妈,还是您有远见。看来,人和人之间,还是得靠钱说话。”
我看着他那张因为“解决”了问题而重新变得轻松愉快的脸,心里只有一片冷寂的悲哀。
他根本不懂,用钱能买来的关系,也终将被钱所摧毁。
他不懂,他的母亲,正在为他上一堂多么昂贵的人生课。
而学费,是他自己亲手递过来的。
林薇薇在彻底拿捏住了陈阳之后,开始得寸进尺。
她向陈阳吹起了枕边风。
“阳阳,你看我那个弟弟,你也知道的,不怎么争气,一天到晚游手好闲。现在你妈妈这么厉害,能不能……让他在你妈妈的公司里,安排个工作呀?不用什么好职位,能让他学点东西就行。”
陈阳被爱情冲昏了头脑,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跑来求我。
“妈,薇薇她弟弟,就是我未来的小舅子,你看……能不能……”
我看着他一脸为难又充满希冀的样子,心里冷笑。
这么快,就开始安插自己的人了。
吸血的蚂蟥,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扑上来了。
我故作“为难”地沉吟了半晌,最后在陈阳的再三恳求下,才“勉强”地点了点头。
“好吧,既然你开口了。让他来吧,不过我公司不养闲人,先从基层做起。就……去给刘总当司机吧,开车,总会吧?”
陈阳大喜过望,连连点头。
“会会会!妈,您真是太好了!”
他立刻打电话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林薇薇。
林家那边,自然也是一片欢腾。
在他们看来,给“岚海资本”的二把手当司机,那可不是普通的司机。
那是亲信,是跳板,是未来通往权力核心的捷径。
他们做着一步登天的美梦。
却不知道,我亲手为他们埋下的这颗雷,已经开始滴答作响。
那所谓的“弟弟”,不过是我送进这场棋局里,一枚随时可以引爆的棋子罢了。
婚礼的日子,定在了一个月后。
地点,自然是我“承诺”的,云顶天宫。
婚礼前夕,我以“两家提前吃个饭,熟悉一下”的名义,包下了云顶天宫最顶层,也是最奢华的“紫禁之巅”包厢。
林家全家盛装出席,如同要去参加一场加冕典礼。
林父戴着我送的那块百达翡丽,手腕若有若无地在人前晃动,生怕别人看不见。
林母则戴着那只翡翠手镯,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得意,仿佛自己已经是这座城市最顶级的贵妇。
林薇薇更是精心打扮,一身高定礼服,挽着陈阳的胳膊,神气活现,准备在今晚的宴会上,正式确立她“岚海资本未来女主人”的尊贵地位。
他们以为,今晚的宴会,只有我们两家人。
一场由我这个“识时务”的婆婆,为他们举办的庆功宴。
陈阳也被这奢华的场面镇住了,他有些不安地对我说:“妈,就我们两家人吃饭,用不着包这么大的地方吧?太浪费了。”
我拍了拍他的手,笑了笑:“不浪费。今天人多,热闹。”
林家人推开那扇沉重的,雕龙画凤的包厢大门时,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他们想象中的两家人的温馨小聚,并没有出现。
巨大的圆桌旁,已经坐满了人。
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气场。
主位上,赫然坐着的,是他们只在市新闻里见过的,本市的市长,李鸿明。
市长旁边,是省里最大商业银行的行长,王建国。
再旁边,是之前对林父还毕恭毕敬,此刻却连看都不敢看他一眼的宏远集团董事长,老张。
还有税务局的局长,工商局的局长……
满满一桌,全是林父平日里需要仰望,甚至连仰望资格都没有的大人物。
而这些人,在看到我走进来的时候,齐刷刷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他们脸上带着恭敬而热络的笑容,齐声向我问好。
“姜董,您来了!”
“姜董,好久不见,您是越来越年轻了!”
陈阳彻底懵了。
他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这群平日里只能在电视和财经杂志上看到的大人物,像小学生见到班主任一样,对我恭敬有加。
他看看我,又看看那些人,大脑已经完全宕机。
林家三口的腿,已经开始发软。
林父那张涂抹了太多精明和算计的脸,此刻血色尽失,惨白如纸。
他手腕上的百达翡丽,在包厢璀璨的水晶灯下,反射出冰冷的光,像一个巨大的讽刺。
他想上前,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和我打个招呼,或者说些什么。
我直接无视了他,径直走到主位旁,市长亲自为我拉开了椅子。
“姜董,您请坐。”
我坦然坐下,然后对还僵在门口的林家人,抬了抬下巴。
“林先生,林太太,还有薇薇,都别站着了,入座吧。”
我的声音很温和,但在他们听来,却无异于地狱的召唤。
他们像三个提线木偶,僵硬地,一步一步挪到桌边,在最末尾的位置上,战战兢兢地坐下。
宴会开始。
我没有提一个字关于婚礼,关于彩礼。
我像一个真正的主人,游刃有余地掌控着全场的节奏。
我端起酒杯,对银行的王行长说:“王行长,最近辛苦了。听说总行那边要收紧信贷政策,尤其是针对一些高风险、高负债的贸易类企业,更是要严格审查,对吧?”
王行长立刻心领神会,他放下筷子,义正言辞地说道:“姜董您说得是!这是我们今年的重点工作!像‘锦华贸易’这种,靠着违规担保,拆东墙补西墙的企业,是我们信贷风险管控的重中之重!我已经让下面的人,重新评估对他们的授信额度了!”
“锦华贸易”四个字一出口,林父手里的筷子,“啪”地一声掉在了地上。
我又转向市长,笑意盈盈。
“李市长,我们岚海资本作为本市的纳税大户,一直都非常支持市里整顿营商环境的决心。尤其是对那些偷税漏税,做假账的企业,一定要零容忍,发现一起,查处一起,这样才能保证市场的公平嘛。”
李市长立刻严肃地点头:“姜董说得对!我们刚刚成立了专案组,就是要严打这种经济领域的蛀虫!对于任何举报线索,我们都会一查到底,绝不姑息!”
我说的每一句话,都轻描淡写。
但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千斤重的铁锤,狠狠地,一下,又一下,敲在林家三口的心脏上。
他们的脸色,从惨白,变成了死灰。
冷汗,浸透了他们昂贵的衣衫。
林薇薇那张画着精致妆容的脸,此刻已经扭曲变形,惨白如鬼。
她终于意识到,她当初一脚踢开的,不是一块普通的绊脚石。
她想用一百八十八万去羞辱的,不是一个穷酸的乡下婆子。
她踢到,并且妄图攀附的,是一座她永远无法撼动,甚至会把她碾得粉身碎骨的万丈冰山。
一场饭局,食不知味。
对在座的其他人来说,是谈笑风生。
对林家三口来说,是公开处刑。
宴会结束,宾客们陆续离场。
我走到还僵在原地的林家三口面前,脸上带着春风和煦般的微笑。
“林叔叔,林阿姨,薇薇,今晚的饭菜,还合胃口吗?”
他们哆嗦着嘴唇,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脸上的笑容更深了。
“明天,婚礼照常举行。”
“请务必,准时到场。”
回酒店的路上,车厢里是死一般的寂静。
陈阳坐在我身边,身体绷得像一块石头。
他一直低着头,我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能看到他紧握的双拳,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他终于明白,母亲的“卖房”,是一个多么拙劣,却又让他深信不疑的谎言。
那一百八十八万,对他的母亲来说,或许连一天的利息都算不上。
而他,却为了这笔在他看来是天文数字的钱,跪在了地上,逼着他的母亲向那家人低头。
羞耻,悔恨,震惊,恐惧……
无数种情绪,像海啸一样,将他彻底淹没。
车子停在酒店门口,他没有动。
过了很久很久,久到我以为他会一直沉默下去的时候,他终于开口了。
声音嘶哑,颤抖,带着浓重的哭腔。
“妈……你……到底是谁?”
我没有回答他。
我拿出平板电脑,调出“岚海资本”的官方网站,点开董事会成员介绍页面。
第一张照片,就是我。
一张穿着职业套装,眼神沉静而锐利的照片。
下面是我的名字,姜岚。
头衔是:创始人,董事长。
我把平板,放在了他面前。
车厢里昏暗的光线,照亮了他那张写满了震惊和失语的脸。
他死死地盯着屏幕,眼睛一眨不眨,仿佛要将那张照片,那个头衔,刻进自己的骨髓里。
然后,巨大的,排山倒海般的羞愧和悔恨,彻底击垮了他。
他想起了提亲那天,林薇薇指着我鼻子的谩骂。
他想起了自己为了那个女人,是如何哀求我,如何劝我忍耐。
他想起了自己在林家人面前,是如何为了那一百八十八万的天价彩礼,懦弱地点头。
他想起了自己是如何为了那个女人,扑通一声,跪在了我的面前。
一幕一幕,像最锋利的刀,在他的心上反复切割。
“砰!”
他一拳,狠狠地砸在了车窗玻璃上。
坚固的车窗发出沉闷的响声。
他却像是感觉不到疼痛,整个人伏在方向盘上,像一头受伤的野兽,发出了压抑不住的,痛苦的呜咽。
随即,呜咽变成了嚎啕大哭。
一个二十五岁的男人,哭得像个三岁的孩子,撕心裂肺。
他哭着,捶打着自己,语无伦次地向我道歉。
“妈!我错了!我错了!我混蛋!我不是人!我不配当你的儿子!妈,我对不起你!我对不起你啊!”
我静静地看着他。
没有安慰,没有劝解。
有些错,必须由他自己来承担。
有些痛,必须由他自己来感受。
只有痛彻心扉,才能真正刻骨铭心。
等他哭声渐歇,只剩下压抑的抽噎时,我才淡淡地开口。
“路,是你自己选的。”
“现在,你告诉我,明天的婚礼,你打算怎么办?”
我把选择权,再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交到了他的手上。
这是我给他,也是给我自己的,最后一次机会。
看他,是否真的值得我耗费这二十年的心血。
陈阳抬起头,满是泪痕的脸上,一片茫然。
他沉默了。
车厢里,只有他粗重的呼吸声。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我看着他的眼神,从懦弱,到痛苦,到挣扎,再到一丝丝的清明,最后,凝聚成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
他用手背,狠狠地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
他看着我,一字一句,清晰而用力地说道:
“妈,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请您,再相信我一次。”
第二天的云顶天宫,高朋满座。
与其说是一场婚礼,不如说是一场顶级的商业名流聚会。
所有昨晚出现在“紫禁之巅”包厢里的大人物,悉数到场。
除此之外,还有更多我叫得上名字,或者叫不上名字的商界、政界精英。
他们都是冲着“岚海资本姜董嫁子”这个名头来的。
林家一家三口,还是来了。
他们穿着昂贵的礼服,却像是穿着囚衣,面如死灰,硬着头皮,被侍者引导到主桌上,如坐针毡。
他们像是来参加自己的葬礼。
悠扬的婚礼进行曲响起。
司仪用他那富有磁性的声音,高声宣布:“现在,让我们用最热烈的掌声,有请今天最幸福的新郎,陈阳先生,闪亮登场!”
聚光灯下,陈阳一个人,迈着沉稳的步伐,走上了高台。
他穿着一身得体的白色西装,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
他的脸上,没有即将迎娶新娘的喜悦,只有一种超乎年龄的平静和肃穆。
他没有走向舞台中央的拱门,而是直接走到了司仪面前,接过了话筒。
台下一片窃窃私语。
新娘呢?
林薇薇坐在主桌上,脸色愈发惨白,她似乎预感到了什么,双手死死地攥着桌布。
陈阳环视全场,目光最后落在了我的身上。
他隔着人群,深深地,向我鞠了一躬。
九十度。
然后,他直起身,拿起了话筒。
他开口的第一句话,石破天惊。
“今天,站在这里,我首先要向一个人道歉。”
“她,就是我的母亲,姜岚女士。”
全场哗然。
陈阳没有理会台下的骚动,他的声音,通过音响,清晰地传遍了宴会厅的每一个角落。
“一个月前,我的母亲,陪同我前往我‘未婚妻’林薇薇的家中提亲。但我们迎来的,不是亲家的热情,而是羞辱。”
“我的‘未婚妻’,当着所有人的面,指着我母亲的鼻子,骂她是‘穷酸样’,嫌弃她带来的礼物‘土’,说她不配当自己的婆婆。”
“而我,作为她的儿子,在她被羞辱的时候,我选择了沉默,我劝她忍耐。”
“当我的‘岳父’,提出一百八十八万的天价彩礼,和一套全款只写他女儿名字的房产时,我再一次,可耻地默认了。”
“最可笑的是,当我的母亲,因为不堪受辱而反击时,我,为了我那可怜的,所谓的爱情,当着所有人的面,跪在了地上,逼着我的母亲,向那家人道歉。”
他将那天发生的一切,那些不堪的,丑陋的,懦弱的细节,毫无保留地,当着全城名流的面,全部说了出来。
这是一场自我审判。
也是一场公开处刑。
台下的议论声,像潮水一样,越来越大。
无数道鄙夷、轻蔑、看好戏的目光,齐刷刷地射向了主桌上那摇摇欲坠的林家三口。
林薇薇再也坐不住了。
她像疯了一样,提着裙摆,尖叫着冲上舞台,想去抢夺陈阳手里的话筒。
“你胡说!陈阳你这个骗子!你血口喷人!”
两名早已等候在侧的保安,迅速上前,一左一右,将她死死拦住。
她只能在原地,声嘶力竭地挣扎,咒骂,像一个被戳穿了所有谎言的赌徒。
陈阳看着她,眼神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我骗你?林薇薇,我妈从头到尾,都没有骗过你。”
“是你的眼睛,被金钱和虚荣蒙蔽了。你从一开始,就在用金钱衡量所有的一切,包括我,包括我们的感情。”
“你爱的,从来都不是我陈阳。”
“你爱的,只是你幻想中的,‘岚海资本’继承人的身份!”
“你不是想嫁入豪门吗?你看看台下,这满座的宾客,哪一个不是豪门?可你,配吗?”
陈阳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重锤,将林薇薇最后的伪装,砸得粉碎。
他举起话筒,声音洪亮,响彻全场。
“我,陈阳,今天在此,正式宣布:”
“取消我与林薇薇女士的婚礼!”
“从今往后,我与此女,再无任何瓜葛!”
话音落下的瞬间,宴会厅正中央的巨大LED屏幕,亮了起来。
屏幕上播放的,不是新婚的甜蜜祝福VCR。
而是一份详尽的,触目惊心的PPT。
第一页,是林家“锦华贸易有限公司”的真实财务报告。
巨大的赤字,惊人的负债率,一条条违规操作的记录,被清晰地罗列出来。
第二页,是林父涉嫌合同诈骗,伪造公章,进行商业贿赂的证据链。
转账记录,监控录像,通话录音,一应俱全。
刘叔穿着一身干练的西装,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上了舞台。
他接过陈阳递来的话筒,声音沉稳而有力。
“我,岚海资本执行总裁,刘明。在此,我代表岚海资本法务部,以及锦华贸易的所有债权方,正式对锦华贸易有限公司及其法人代表林富贵先生,提起破产清算及商业欺诈诉讼。”
林父再也支撑不住,他眼前一黑,直挺挺地从椅子上栽了下去,当场昏倒。
林母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瘫软在地,人事不省。
屏幕上的画面,还在继续。
一个穿着司机服的年轻人,被两名保安“请”上了台。
正是林薇薇那个“不争气”的弟弟。
屏幕上,开始播放他在岚海资本车队工作的监控录像。
偷卖公司的名烟名酒,偷拍公司的内部文件,甚至,将公司的车辆私自开出去,进行非法营运……
一桩桩,一件件,清晰无比。
林薇薇彻底崩溃了。
她的家庭,她的未来,她的美梦,在这一刻,被彻底击碎,化为齑粉。
她双目赤红,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母兽,挣脱了保安的钳制,嘶吼着,朝我扑了过来。
“姜岚!你这个毒妇!你毁了我!我要杀了你!”
我坐在原地,动也没动。
一道身影,比她更快。
是陈阳。
他张开双臂,像一堵墙,稳稳地挡在了我的身前。
他抓住了林薇薇挥舞过来的手,眼神冷得像西伯利亚的寒风。
“你羞辱我妈的时候,就该想到有今天。”
“你逼我下跪的时候,就该想到有今天。”
“你用金钱来衡量一切的时候,就该想到有今天!”
“这一切,都是你自找的!”
我缓缓站起身,走到已经瘫软在地的林薇薇面前。
我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声音很轻,却带着千钧之力。
“我给过你机会的。”
“在你们家客厅里,我问过陈阳,那样的要求,我们应不应该答应。只要他说一个不字,我立刻带他走,我们和你们,再无瓜葛。”
“可惜,他没有。”
“我也给过你机会。”
“我送你的那些东西,任何一件,都比那一百八十八万要贵重得多。我以为,你会看懂。可惜,你没看见我向你伸出的橄榄枝,你只看见了我手腕上戴的是什么表。”
“你想要的,从来不是一个平等的尊重,而是一场不劳而获的掠夺。”
“林薇薇,记住,德不配位,必有灾殃。”
就在这时,宴会厅的大门被推开。
几名穿着制服的警察,走了进来,径直走向舞台。
他们在林父和林薇薇弟弟的面前,亮出了证件和逮捕令。
一场盛大的婚礼,最终,以一场滑稽闹剧的终结,落下了帷幕。
风波过后,云顶天宫的宴会厅,并未散场。
我让刘叔宣布,将这场被取消的婚宴,即刻改为“岚海资本慈善答谢晚宴”。
所有到场宾客的礼金,以及今晚宴会的所有费用,将以“岚海资本”和我儿子陈阳的个人名义,双倍捐赠给山区贫困儿童基金会。
台下,响起了经久不息的掌声。
我和陈阳,站在酒店顶楼的露天平台上,晚风吹拂,城市的万家灯火在我们脚下,如同一片璀璨的星海。
“妈。”
陈阳的声音,有些沙哑。
他向我坦白了一切。
坦白了他一开始,确实是被林薇薇甜美的外表和看似温柔的性格所迷惑。
也坦白了,在知道我家只是个“开小店”的普通家庭后,他面对林薇薇光鲜亮丽的朋友圈,和她口中那些“成功人士”,确实产生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自卑。
正是这份自卑,让他在面对林家的羞辱时,第一时间选择了退缩和妥协。
我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他。
等他说完,我才开口。
“阳阳,我这二十年,把你藏起来,不是不信任你,也不是想考验你。”
“我只是希望,你能在一个没有光环的环境里,建立起属于你自己的,真正的价值体系。而不是依附于我的光环,成为一个只会炫耀家世的纨绔子弟。”
“今天,在林家,我问你,想让人看得起,靠的是什么。现在,我告诉你我的答案。”
“拳头、钞票、狠心,这些东西,很重要。它们是保护我们不被恶人欺负的铠甲,是我们在黑暗森林里行走的武器。”
“但它们,不是人生的内核。”
我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道。
“人生的内核,是你看清了世界的真相,看透了人性的丑陋之后,依然选择保留的那份善良、责任,和爱一个人的能力。”
“我不会把公司直接交给你。”
“从明天起,你去集团报道,从最基层的项目助理开始做起。不许任何人透露你的身份,不许有任何特殊照顾。我给你三年时间,用你自己的能力,向我,向董事会,证明你自己。”
陈阳的腰杆,挺得笔直。
他的眼神里,第一次有了真正的,属于一个男人的担当和成熟。
他重重地点了点头。
“是,妈。”
我从包里,拿出那张存有一百八十八万的银行卡,递给他。
“林家破产,林薇薇身无分文,她毕竟跟你一场。这笔钱,你去处理她的后续,也算是了结了这段孽缘。”
陈阳看着那张卡,却没有接。
他摇了摇头。
“妈,不用了。”
“我自己犯下的错,应该由我自己来承担后果。我会自己挣钱,去还这笔‘债’。”
我看着他,欣慰地笑了。
风,吹散了我们之间最后的一丝隔阂。
我知道,我的儿子,从今天起,才算真正地,长大了。
几个月后,陈阳在公司的基层岗位上,做得有声有色。
他不再是那个温和甚至有些软弱的青年,他变得踏实、稳重,眼里有了光。
他跟着项目组天南地北地跑,人晒黑了,也清瘦了,但整个人的精气神,却脱胎换骨。
这天,我收到了刘叔转交的一封信。
信,是从女子监狱寄来的,寄信人是林薇薇。
信纸是那种最廉价的,带着一股粗糙的气味。
信里的字迹,歪歪扭扭,看得出写信人情绪的极度不稳。
不再是咒骂和怨毒。
通篇,都是悔恨。
她说,她现在每天都在反思,在监狱里,她看了很多书,才终于明白,自己当初错得有多离谱。
她说,她丢掉的,不仅仅是一个所谓的“豪门”,更是一个曾经真心爱过她的人,和一个本可以善待她的母亲。
她说,她现在才懂得,尊严不是靠奢侈品和金钱堆砌的,而是靠自己的人品和能力去赢得的。
信的最后,她请求我的原谅。
但她说,她不是为了获得什么减刑的机会,也不是为了博取同情。
她只是,想为自己那颗被贪婪和虚荣腐蚀得千疮百孔的心,求得一丝安宁。
我看完信,没有回,也没有处理。
我把信,交给了周末回家吃饭的陈阳。
我告诉他:“这是林薇薇写来的,你自己决定,如何处理。”
陈阳接过信,默默地看完了。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波澜。
既没有大仇得报的快意,也没有对昔日恋人的怜悯。
他只是平静地,将那封信,撕成了碎片,扔进了垃圾桶。
他抬起头,对我笑了笑。
“妈,有些错,不需要原aras,只需要忘记。”
“她的人生,与我无关了。”
我看着他坚毅而平静的侧脸,阳光透过窗户,在他身上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
我知道,他是真的长大了。
过往的那些阴霾,那些伤害,那些屈辱,都像这被撕碎的信纸一样,被彻底清扫干净,再也不会对他造成任何困扰。
我们母子,相视一笑。
一切,尽在不言中。
一年后,岚海资本的年度董事会上。
一个关于新能源汽车产业链的投资项目,成为了会议的焦点。
项目的负责人,正是陈阳。
他站在台上,侃侃而谈,引用的数据详实,逻辑链条清晰,对市场的判断精准,对风险的把控到位。
他的方案,获得了在场所有董事,包括那些最挑剔的老家伙们的一致认可。
最后的投票环节。
我,作为董事长,投下了全场唯一的一张反对票。
会议室里,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用震惊和不解的目光看着我。
刘叔更是对我使着眼色,嘴型无声地对我说:“大小姐?”
陈阳也愣住了,他站在台上,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我。
我拿起话筒,笑着开口。
“方案,是个好方案。看得出来,项目组下了很大的功夫。”
“但是,这个项目的执行负责人,我个人推荐项目部的李经理。他比陈阳,有更丰富的项目落地经验。”
“陈阳,”我看向他,“你还年轻,还需要更多的历练。这个项目,你作为副手,跟着李经理,好好学。”
陈阳先是一愣,随即,他释然地笑了。
他对着我,对着所有的董事,深深地鞠了一躬。
“谢谢董事长,我……接受公司的安排。”
他的坦然和谦逊,赢得了在场所有人赞许的目光。
会后,他来到我的办公室。
“谢谢您,妈。”他给我倒了一杯茶,“我知道,您是想让我走得更稳一些,不想让我被一时的成功冲昏头脑。”
我接过茶杯,点了点头。
“阳阳,你要记住。真正的强大,不是你坐上了什么位置,拥有了多大的权力。”
“而是无论你在哪个位置,你都清楚地知道自己的价值,也懂得尊重别人的价值。”
他郑重地点了下头。
我们一起走出公司大楼,站在午后灿烂的阳光下。
我对他说:“我准备给自己放个长假,去环游世界。”
“公司,就交给刘叔他们,还有正在茁壮成长的你。我相信你们。”
这一次,我不再是谁的母亲,也不再是那个背负着沉重承诺的寡妇。
我只是姜岚。
一个自由的,全新的,为自己而活的,姜岚。